情是汤显祖戏剧创作和人生哲学的核心。“临川四梦”作为汤显祖的优秀剧作,作品的写作体现了汤显祖至情思想的形成轨迹。本文通过“临川四梦”来解读汤显祖“至情”思想。
汤显祖是明代中晚期的戏曲家、文学家,字义仍,号海若、若士、茧翁,别署清远道人。一生著述颇丰,以戏曲成就最大,其所著《牡丹亭》、《紫钗记》、《南柯记》、《邯郸记》这四部戏剧写出了情的主题,因都与梦有关,被合称为“临川四梦”,又名“玉茗堂四梦”。临川四梦体现了汤显祖创作中的情梦结合的主题模式,表现出其“至情”的思想,更是其理想主义美学观的纯粹表达。汤显祖受泰州学派和佛道思想的影响形成了其至情的思想。汤显祖不满当时现实封建礼法对人的摧残,对情的摧残,大声发出了“为情作使”的口号,他“追求有情之人,追求有情之天下”,但现实世界有理和法的束缚,与自己所追求的理想格格不入。他要做“有情”的使者,去创造一个有情的天下,去追求春天,让人人成为有情之人。用自己的一腔至情,谱写出了一曲曲情的赞歌---“临川四梦”。
汤显祖的情感哲学:情痴、情灭、情有善恶、至情
“临川四梦”四部作品虽然都体现了汤显祖至情的思想,但又各有所侧重。下面通过对四部作品的分析来解读汤显祖至情思想在四部作品中的演绎及侧重。
汤显祖的情感哲学:情痴、情灭、情有善恶、至情
汤显祖在早期创作的《紫钗记》中露出了情痴的概念。李益作为一个“负心汉”,有着诸多的“负心的行为”:被卢太尉陷害任参军与痴情的霍小玉遭遇生离死别,被卢太尉强逼入赘卢府。霍小玉认识到其要与李益分开遭受抛弃,她对李益有着深厚的感情,但是也只是表现出了她的一点情痴,只是讴歌了真情能感化人心,冲破任何阻隔的力量。可见,汤显祖的早期作品紫钗记对至情的认识还在一个初始的阶段。
在《牡丹亭》中,可以看出汤显祖对情的认识的深化。明朝文人王思任评论牡丹亭时说到:“牡丹亭者,情也。若士以为情不可以理论,死不足以尽情,百千情事,一死二止,则情莫有甚于阿丽者矣。”杜丽娘因梦中生情而亡,又因情而生。正是基于他对于人生与社会的认识已经走向成熟,而在创作上也找到了情的突破口,提出了“情至”的理论。汤显祖在牡丹亭记题词中言:“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突出了生死至情才是情的最高境界。这种情是人自然的本真之情,一经触发,就一往而深;这种“情”就像杜丽娘对“理”的反抗,这种情是理的对立面;这种“情”能超越生死;他创造了“有情人”的典型杜丽娘来演绎他的生死至情,使她因梦生情,为情困,为情死,为情生,喊出了“生生死死为情多,奈情何?”《牡丹亭》达到了汤显祖最高的创作境界,成为了一曲戏剧名作。
汤显祖的情感哲学:情痴、情灭、情有善恶、至情
《紫钗记》和《牡丹亭》的创作是在汤显祖在经过了仕途失意之后,逐渐认识到人的“至情”,而随后的《南柯记》和《邯郸记》突出了人生活在封建礼法的社会制度下受到压抑而导致的幻灭感。《南柯记》里的淳于棼,南柯一梦,富贵宠辱尽知,一生耽于名利。及待梦醒,终有所悟,认识到人生恰如“不须看尽鱼龙戏,浮世纷纷蚁子群”。汤显祖在《南柯梦记题词》里说:“人之视蚁,细碎营营,去不知所为,行不知所往,意之皆为居食事耳。见其怒而酣斗,岂不口然而笑曰:‘何为者耶?’天上有人焉,其视下而笑也,亦若是而已矣。”人对待蝼蚁,就像仙人在看人一样,人不正如蝼蚁一样吗?可怜一生为功名富贵所误,一往之情都被富贵所摄。在淳于棼产生幻灭感后,被禅师点化,借助佛来达到人生的理想至情世界。南柯梦醒之后,这情看似已到尽头,然似意犹未尽,又写成了《邯郸记》一剧,通过卢生之事,汤显祖把人世上的所有“宠辱得丧生死之情”都归之于梦幻,最后归结于“梦死可醒,真死何及”的禅家偈语,突出了卢生“一生耽搁了个情字”。南柯记和邯郸记是从反面来写情,这里提到的情的幻灭也预示着情的重生,也是凸显出了作者对情的呼唤和渴求。
《紫钗记》和《牡丹亭》就是情善的反映,汤显祖在这两部作品中对情是肯定的和赞颂的。霍小玉的一点痴情使得黄衫客出手相助,使作奸犯科者卢太尉被惩罚,卢生回到自己身边,这是作者对情的肯定。杜丽娘因梦生情,因情而亡,显示的是她对情的渴求;在地府感动判官,准予其游魂仍与柳梦梅幽会,写出了她对情的孜孜不倦的追求;最后找到柳郎而又为情而生则是她反抗斗争的结。面对封建礼法的层层束缚,最终获得了爱情,有情人终成眷属。这样一个弱小的女子打破了封建桎梏的束缚,成为汤显祖笔下为了实现自己的生命理想执着反抗追求爱情的象征。霍小玉和杜丽娘的这种出自人的自然本性的、追求自由爱情、拥有幸福生活的情就是“情善”的写照。汤显祖不仅写人间真情,还把对情的描写扩大到人的人生价值方面,扩大了情表现得范围。汤显祖把对情的描写扩大到政治领域,写成了《南柯记》和《邯郸记》,里面尽是“情恶”的表现。淳于棼和卢生,都是在梦中经历了富贵荣辱,为了仕途顺利,贪污腐化,作奸犯科,在仕途中迷失,最后梦醒而觉。
汤显祖在《玉茗堂文·耳伯麻姑游诗序》中言:“世总为情,情生诗歌,而行于神。”又在《玉茗堂文·宜黄县戏神清源师庙序》中提到:“人生而有情”。他认为世界是有情的,人生是有情的,“情”是人生和世界的关键,“情”与生俱来,是人追求幸福的权利,是人的本性。其在牡丹亭记题词中说:“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至情的境界就是:生可以死,死可以生,即超越生死。“汤不是为言情而言情的,其言情的最终目的还是为了关注理”。汤显祖认为这种“情”以理相格,也即是汤显祖所说的:“情有者,理必无;理有者,情必无”。因此,形成了其至情的思想:世总为情,人生有情,有情人生的最高境界就是至情,达到至情的最高境界就是生可以死,死可以生。
“临川四梦”是汤显祖创作的一个有机统一的整体,组成了他“至情”思想的发展脉络,也是他的生命实践的过程。由霍小玉的“一点情痴”使情生,进一步发展到《牡丹亭》中杜丽娘的“情至”,达到了“至情”思想的顶端,随后在南柯记和邯郸记中看到的是情的毁灭,即到了情灭阶段。这是作家的生命历程的反映,也是作者至情思想的反映。通过对“临川四梦”文学作品的解读,有助于加深读者对汤显祖至情思想和临川四梦的认识,“有助于更深入地理解文人作家的价值观念和中国传统文化意蕴,对中国传统文化价值的认知也具有重要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