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314年,菲利普四世驾崩,又经过几位短命国王的统治,卡佩王朝在公元1328年因为没有男嗣而结束了自己在法国长达三百余年的历史。面对空缺的王位,有两股势力都跃跃欲试,他们分别是来菲利普四世的侄子——瓦罗亚家族的菲利普和菲利普四世的外孙、当时的英王爱德华三世。考虑到英法两国长期存在的矛盾和冲突,法国的贵族们无论如何也不希望让英国国王来继承法国的王位,他们翻出了克洛维时代编制的古老法典——《萨利克法典》,以其中女性没有继承权的条款否决了爱德华三世的诉求。是年,菲利普继任新法王,称菲利普六世,开始了瓦罗亚王朝的统治。
贞德:拯救法兰西的“圣女”
没能得到法国王冠使爱德华三世怀恨在心,而当时英法之间错综复杂的利益纠葛进一步加剧了这种不满。由于继承和联姻的缘故,英王曾在法国拥有很多领地,上文提到,在亨利二世时期甚至建立起了横跨海峡两岸的“安茹帝国”。但随着法国王权的不断强化,这些领地被历代法王蚕食鲸吞,到爱德华三世统治时期已所剩无几。英王想要收复失地,而法王则希望完成统一,这对无法调和的矛盾随着继承权之争的展开而更加激化。此外,对弗兰德尔地区的争夺更使英法两国势同水火。当时的弗兰德尔凭借发达的毛纺织业而富甲一方,菲利普六世垂涎这一地区的财富,在公元1328年弗兰德尔发生市民起义时,他乘机派兵协助当地贵族进行镇压,进而在当地建立了直接的统治。对此,爱德华三世禁止英国——弗兰德尔毛纺织业的主要原料供应地对其的羊毛出口,这使得当地的纺织业发展一落千丈,也加剧了当地民众对法国统治的不满,从而更加心向英王。公元1337年,菲利普六世以爱德华三世收容自己的仇敌为由,宣布没收英国在法国的全部领土,爱德华三世以战书相回应,英法百年战争就此爆发。
战前法国的综合实力远超英国,可在战争初期却一败涂地。英王的宣战拉开了百年战争第一阶段的序幕,在公元1340年的斯柳伊斯海战中,英国海军击败数量上占优势的法国舰队,夺取了对英吉利海峡的控制权,为英军渡海进攻法国打开了大门。公元1346年,英军在法国登陆,在随后进行的克莱西战役中,2万严阵以待的法军竟不敌远道而来的1万英军,是役法军阵亡1500人,而英军则不足50人。造成这种巨大差距的原因是当时英法两军所采取的不同战术,当时的法军仍奉行中世纪的骑士传统,以重装骑兵对敌方进行冲锋;而英军的主力则是装备了新式长弓的射手,可在很远的距离外射杀敌人。克莱西地区地势崎岖,多沼泽,身披重甲的法国骑士成了英军弓箭手的活靶子。这场战役在一定程度上宣告了骑士制度的终结,训练有素的步兵开始取代单打独斗的骑兵成为欧洲军队的主力。
克莱西的惨败震惊了法国朝野,公元1355年,法王约翰二世御驾亲征,与英军会战于普瓦提埃。不幸的是,这场战役再次以法军的惨败收场,大批法国贵族 阵亡,约翰二世本人和幼子菲利普都成为了英国的阶下囚。连续两次大败以及国王 被俘使法国上下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战争的创伤、从1348年开始肆虐于法国的 黑死病以及为赎回国王而征收的高额税金,这些都大大地激化了社会矛盾,公元1358年,受战祸影响最深的法国北部地区爆发了名为“扎克雷”的贫民起义。“扎克雷”意为“乡下佬”,是当时贵族对贫苦农民的蔑称,法国农民长期忍受贵族剥削,而在国家危难之际这些平素作威作福的贵族老爷又不能守土御敌。起义者喊出了“不留一个贵族”的口号,攻打并烧毁贵族的宅邸,一度形成了浩大的声势,但由于缺乏训练、没有战略眼光,仓促间聚合而成的农民起义军最终被精锐的贵族军队击败。
公元1364年,约翰二世去世,曾在国王被俘期间监国的王子查理即位为查理五世。查理五世是一位英明的君主,对战争的态势有着比较精准的把握,他利用英法双方休战的时机,改组军队,以国王常备军代替贵族军队,并加强训练,还建立了一支强大的炮兵部队。随着军事力量的恢复,查理五世开始了收复失地的准备,公元1369年,他任命德·盖斯克兰为法军指挥官,主动对英国开战,开始了百年战争的第二阶段。德·盖斯克兰是一位经验丰富的军官,他充分认识到法军当时的劣势,放弃了与英军进行阵地战,而是固守堡垒、诱敌深入,然后再以小股精兵袭扰英军,不断消耗其有生力量。在德·盖斯克兰卓有成效的领导下,截至公元1380年他去世,法军已经收复了绝大多数失去的领土,一度有将英军赶回海峡对岸的趋势。
查理五世去世后,其子查理六世继承王位。查理六世早年励精图治,享有 “受爱戴者”的美誉,但在公元1392年的一次外出视察中,查理六世突然疯癫并从此一病不起。失去了国王的控制,当时法国的两大贵族家族竟不顾国家利益,为争权夺利而开始内战,法国的形势急转直下。而在海峡的另一边,新登机的英王亨利五世年富力强,野心勃勃,公元1415年,亨利五世再次率军入侵法国,在阿金库尔战役中打败了三倍于己的法军,迫使法国于公元1420年签署了丧权辱国的《特鲁瓦条约》。条约规定:将查理六世之女许配给亨利五世,在查理六世死后由亨利五世继承法国王位,若条约内容实现,法国将被英国整体吞并。岂料两年之内,亨利五世和查理六世先后死去,于是亨利五世和查理六世之女的刚满周岁的婴孩被立为英、法两国之王。
至此法国的半壁江山已沦入敌手,查理六世之子查理逃往南方,以布尔日城为中心进行抵抗,法国进入了南北两个国王对峙的时期。公元1428年,英军围攻奥尔良,这是查理在卢瓦尔河以北最后的一座要塞,是据守法国南部的门户,一旦奥尔良沦陷,法国将面临灭国的危险。就在这生死存亡的时刻,一个农家女——贞德挺身而出,发誓要拯救法兰西。
贞德于公元1412年出生在法国东部一个普通的农民家庭,成长于百年战争的硝烟之中。由于从小便目睹了英军的侵略行径,贞德心中有着强烈的爱国热情和报国愿望,传说在13岁那年,贞德曾听到圣徒的召唤,要她拯救法国。公元1429年初,听到奥尔良被围的消息,贞德毅然决定前往。她首先赶到家乡附近的一座小城,说服当地驻军首领将她送往查理王子的驻地。贞德的赤诚感动了当地百姓,人们集资为她购置了战马和盔甲,驻军首领更是亲自护送其前往王廷所在地什农。经过十几天的昼夜兼程,当贞德站在查理王子和大臣们面前时,他们无法相信上帝竟然派这样一个年轻的乡下姑娘前来拯救国家。面对质疑和考验,贞德一眼就认出了混在人群中的查理王子,由此得到了信任,查理王子赐给贞德一面军旗、一把宝剑,命她率军驰援奥尔良。
此时的奥尔良已被英军围困二百余天,城中弹尽粮绝,士气低沉。贞德的到来给城内法军带来了莫大的鼓舞,他们看到一位年仅18岁的姑娘尚且如此英勇作战,顿时勇气倍增。法军里外夹击,很快就将围城的英军击溃,奥尔良得救了!贞德以自己的勇敢赢得了法军将士的爱戴,奥尔良的民众更是将她亲切地称为“奥尔良的女儿”。奥尔良战役后,贞德一鼓作气,乘胜攻下了被英军占领的兰斯城。自克洛维在兰斯大教堂受洗以来,兰斯就成为了法国人心中的圣地,历代法王都在此加冕。当年七月,查理王子来到兰斯,在这里正式加冕为法王查理七世,确认了自己统治的合法性,也让更多生活在英军占领区的法国百姓知道了他们还有这样一位国王。在加冕礼上,贞德手持查理七世赐给的军旗,威风凛凛地站在国王的身边。
随着反攻英军的不断胜利,贞德的声望也与日俱增,这引起了查理七世身边一些奸佞小人的嫉恨,他们担心贞德会威胁到自己的地位,亦欲除之而后快。公元1430年,英军进攻兰斯外围的重镇康边,贞德率军救援。在一次偷袭英军失败后,贞德迅速率军向康边城内撤退,可康边城的守军竟然拒绝打开城门让贞德进入,孤立无援的贞德最终被与英国勾结的勃艮第军队俘获,半年后,勃艮第公爵以一万金币的高价将贞德卖给了英军。英国人对贞德又恨又怕,可又想找出一些冠冕堂皇的借口来将其置于死地,他们在鲁昂组织了宗教法庭,对贞德百般折磨,将其指控为“女扮男装”“施行妖术”的女巫,最后于公元1431年以火刑将贞德处死。百年战争结束后,贞德年迈的母亲说服当时的教皇,为贞德被判为女巫一案平反,多年以后,贞德又被罗马教廷封圣,“圣女贞德”终于获得了她作为民族英雄应有的荣誉。
贞德殉国了,可她那“为了法兰西,我视死如归!”的名言响彻法国大地,给法国军民以莫大的鼓舞,贞德成为了法兰西民族不屈不挠的抵抗精神的象征,在“为贞德报仇”的呼声下,法国军队势如破竹,不断打败英军。公元1435年,勃艮第公爵见形势对英军不利,加之自身厌战,便抛弃了英国盟友,与法王单独媾和,查理七世由此可以集中精力打击英军。在接下来的几年内,法军先后收复了包括首都巴黎在内的一大批重要城市,英军节节败退,在公元 1453年的卡斯蒂荣战役后,法军收复了除加莱港以外的全部失地,当年晚些时候,英法两国国王签署了停战协定,这场已经持续了119年的战争终于以法国的胜利宣告结束。
百年战争的胜利为查理七世带来了“胜利者查理”的荣誉,国土的收复和民族情感的迸发都大大加速了法国统一的进程。绵延一个多世纪的战火终于熄灭,饱受战乱之苦的法国民众渴望和平的生活,而这种渴望也自然转变成了对国王的期许与支持,此外,大批曾割据一方的法国贵族在战争中阵亡,也为法王强化王权扫清了障碍,因此在百年战争结束以后,法国的王权得以在很短的时间内恢复并发展到一个新的高度,为日后绝对主义君主制的建立打下了一定的基础。
外患已平,内忧尚存,虽然赶走了英军,但法国国内仍存在诸如勃艮第公爵等一批虎视眈眈的封建贵族。也许是因为被战争耗去了太多的精力,查理七世在百年战争结束后不久就去世了,法国的统一大业就被交给了他的儿子路易十一,而被称为“国土的聚合者”的路易十一也不负父王的重托,历经数次血战终于削平群雄,最后完成了法国国土的统一,在地图上勾勒出了今日法国版图的轮廓。
随着国土的统一,以王室所在地——法兰西岛的方言为基础的法语逐渐成形,成为通行全国的国家通用语言,在此基础上,统一的法兰西民族文化也开始孕 育,以文化为纽带连接起这片古老的土地。故事讲到这里,也许大家都会认为法国将从此步入一个太平盛世,可历史却总是愿意和我们开玩笑:世俗的纷争已然了结,可宗教上的冲突也开始酝酿,下一个世纪,法兰西又将迎来一场腥风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