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一代才女鱼玄机的死,《北梦琐言》只有一句话:“竟以杀侍婢,为京尹温璋杀之。”而在《三水小牍》中有非常详细的描述——
有一天,鱼玄机外出,出门前嘱咐婢女绿翘:“吾出,若有客,但云在某处。”如果有客人来,你就告诉他我去了哪儿。
鱼玄机在外面逗留了很久,到晚上才回家。
绿翘报告说:“适某客来,知练师不在,不舍辔而去矣。”刚才来了个客人,听说你不在,没有下马就走了。
问下来,鱼玄机知道这是一个熟客,按道理不会如此匆忙,于是起了疑心,怀疑绿翘和这个客人有一腿。
于是,鱼玄机把绿翘叫进卧室,详加审问,绿翘对鱼玄机的怀疑矢口否认。绿翘说:“自执中盥数年,实自检御,令有似是之过,致忤尊意。且某客至款扉,翘隔阖报云:‘练师不在。’客无言策马而去。若云情爱,不蓄于胸襟有年矣,幸练师无疑。”我跟随您这么多年,常常检点自己的行为,不愿因为一点哪怕似是而非的罪过惹您生气。今天这个客人来后,叩门,我隔着门说您不在。客人一句话没说就走了。至于情爱,我心里早已不想它了,请您不要怀疑我。
鱼玄机大怒,扒去绿翘的衣服,用竹片抽打了数百下。
绿翘临死前说:“炼师欲求三清长生之道,而未能忘解佩荐枕之欢。反以沈猜,厚诬贞正,翘今必死于毒手矣。无天则无所诉;若有,谁能抑我彊魂?誓不蠢蠢于冥莫之中,纵尔淫佚!”你是道士,不守妇道,还疑神疑鬼,今天我要是死了,如果老天有灵,一定会降下惩罚。
鱼玄机不敢声张,在自家后院挖了个坑,埋掉了婢女的尸体。
不多久,一个客人偶然走进鱼玄机的后院,发现一片土地上有好多苍蝇停留,而且泥土有翻动过的痕迹,再仔细看,泥土的颜色也不太对劲,似乎还有血迹。
鱼玄机之死大有玄机
客人回来后偷偷告诉了自家的仆人,仆人又说给自己的哥哥听,仆人的哥哥是个衙役,曾经向鱼玄机打秋风不成,一听说这件事,很上心。
衙役召集了一帮人,找了个机会,冲进鱼玄机的后院,挖出了尸体。
鱼玄机对自己杀人供认不讳,最终被处以死刑。
很简单的一起“妒杀”案,却大有玄机。
如果放到现在,杀人偿命,证据确凿,没什么可说的,但问题是那是在唐朝。
根据《唐律》,奴婢的地位“并同畜产”,乃“贱隶”;奴婢被主人所杀,《唐律》中法定的对主人的处罚是:“诸奴婢有罪,其主不请官司而杀者,杖一百。无罪而杀者,徒一年。”也就是说,奴婢有罪,主人没有通过宫府而擅自杀了奴婢的,仅仅“杖一百”;奴婢没有罪而擅自杀了奴婢的,把主人充做奴隶一年。
当一年奴隶而已,怎么会判处死刑呢?
《三水小牍》中的记载也有漏洞,首先,婢女绿翘已经死了,案件经过都是来自鱼玄机的供述,来源不可靠;其次,鱼玄机的怀疑也有些不知所谓,天外飞仙;再次,一个十多岁的婢女怎么可能说出这么有文采这么义正词严的话语呢?难道不应该是反复哭着喊冤吗?
最重要的一点是,当时审判鱼玄机的京兆尹是酷吏温璋,他本身就是鱼玄机的仰慕者,三番五次腆着脸去找鱼玄机,但鱼玄机看不上他,对他不感兴趣,多次把他拒之门外。
所以,鱼玄机之死大有玄机,很可能是一起公报私仇的冤案。
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