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昊(公元1004年-1048年),党项人。西夏开国之君,据西北之地,对宋作战,三战三捷。在他之前,其祖、父两代,一直向北宋称臣,北宋无西北之患,可集中力量对付辽国。元昊横空出世,宋朝从此进入多个北方强邻环伺的时代。
一代枭雄李元昊的荒唐人生
公元1041年,一支数千人的北宋轻骑,疾驰到好水川。
这是宁夏六盘山的一处要塞,入口狭小,腹地开阔,路边全是悬崖峭壁。奇怪的是,刚才和宋军一交手就吃败仗、沿路丢盔弃甲的西夏兵,到此不见影踪。
“快看,路上有几个箱笼。”
箱笼里传来“咯噔”之声,宋军好奇地打开了。领军的任福,沉浸在乘胜追击的喜悦中,早忘了上司韩 琦“能战则战,不能战则绕行背后”的交待。直到箱笼中呼啦啦飞出了一群鸽子,他才猛然回神:“信鸽!我们中伏了!”
西夏军队从山谷中涌来。凭着鸽子的盘桓,他们轻而易举锁定了宋军位置,一举围歼。7000宋军,或阵亡,或跳崖,任福也以身殉国。战况之惨烈,震惊北宋高层,引发了一场人事地震,朝中重臣韩琦引咎辞职。
好水川之战,信鸽第一次用于作战。此计,出自西夏皇帝李元昊。
打造西夏式文明
1004年,正当宋辽签下“澶渊之盟”、宣告休战时,李元昊出生了。这个巧合,像是老天对宋朝命运的一个苦笑:防得了辽国,防不了西夏。
对家族而言,李元昊的出生也是一声苦笑:祖父李继迁去世了。这位党项人的一代英雄,以向北宋称臣为代价,在西北站稳了脚跟。
李元昊之父李德明,继承了“夹心饼”政策。在外交文书中,称大宋为南国、契丹(辽)为北国。两不得罪之余,悄然在边境走私,积累财富。
小时候的元昊长得很漂亮,“圆脸高鼻深目”,读兵书、习佛经、学汉语藏语回鹘语。某天,父亲告诫他“吾族三十年衣锦绮,此宋恩也”,永不可背宋称帝。元昊当即顶了一句:“英雄之生,当王霸耳,何锦绮之为!”
李元昊说到做到。成年后,他征战于河西走廊,接连攻下张掖、敦煌、安西。一时间,党项人横扫西北大地。
等到他老子两腿一伸荣登极乐,李元昊便大展拳脚了。
但李元昊十分清醒,并不急于对外征战,而是对内塑造民族特性。他宣布,从此舍弃唐、宋皇帝赐的李、赵国姓,改回党项姓氏;颁布“剃发令”,凡党项男子,三天内一律剃光头顶,只留边缘一圈结成短辫,否则格杀勿论。他自己率先换上了新发型。
这条“剃发令”,颇有“留发不留头”的意味。但其聪明之处在于,仅限党项人恢复民族传统,绝不强求他人。
在衣着上,李元昊选择了回鹘服饰。当时,在西北头戴尖顶冠,身穿白色的圆领、窄袖、收腰长袍,是最时尚的打扮,“回鹘衣装回鹘马”风行一时。
但党项一族,游牧四方,散漫惯了,单靠发式和服饰来统一民族特性,远远不够。李元昊想到了文字。自秦始皇以来,“书同文”就是凝聚民心的不二法宝。元昊创造了十二卷单字,党项语流行起来。西北一带的人们写一张欠条,顺手就是党项文,而不是汉字。直到明朝,党项文才渐渐消失。
文治既成,其他诸如州郡、兵制,对李元昊来说,不啻小菜一碟。公元1038年,李元昊建立了“大白高国”。消息传到开封,宋朝称之为“西夏”。
北宋遇西夏,“一战不如一战”
万事俱备,李元昊对宋朝刮起了第一场飓风:“臣偶拟狂斐,制小蕃文字,改大汉衣冠……称王不喜,朝帝是从……”公然宣称不再臣服于宋朝。
宋仁宗接到书信,狠狠地拍案而起!怒归怒,可宋朝一点防备都没有。边境线太长了,从辽国到西夏,宋朝疲于应战。李元昊不同,他有备而来,开始了一生中最精彩的“三战”:1040年三川口之战、1041年好水川之战、1042年定川砦之战。三战三捷,令宋朝宰相吕夷简触目惊心,哀叹“一战不如一战”。
三川口之战,李元昊兵临陕西延州城下。驻守延州的范雍,急急忙忙张贴布告:谁能斩杀或者活捉元昊,奖黄金万两。李元昊一看,轻蔑一笑。过几天,一张落款为“西夏皇帝”的榜文也贴满了延州城:谁能斩杀或者活捉范雍,赏铜钱二两。
范雍再无能,毕竟官至知州,调兵遣将的余地还是有的。两路宋军,疾驰延州救援。就在城外,援军遇到了一个自称是范雍手下的人:“范大人说了,怕有奸细混入城中,请大军分批进城。”
援军不辨真伪,连忙随他前行。到了三川口,忽然杀声震天,西夏兵从四面八方的山头上冲下,李元昊站在高处,得意洋洋。两路援军,尽数覆亡。
三川口之战,震惊北宋。打不过辽国,可以说他们羽翼已丰,又占据了幽云十六州之险。可区区一个西夏,刚刚立国,甫一交战就是大败,岂有此理!
韩琦、范仲淹临危受命,奔赴陕西。
李元昊经过几次小打小闹的试探,知道了范仲淹的厉害,便告诫手下:“小范老子(范仲淹)腹中自有数万甲兵,不比大范老子(范雍)可欺也。”他把目标转向韩琦。但韩琦帐下的任福,先下手为强,连夜进兵西夏白豹城,把全城杀戮一空。
接到战报的李元昊,咬牙切齿。白豹城是他苦心经营的粮草重地,他定要反击。
他选择了好水川,于是有了本文开头的一幕。
好水川之战,也印证了李元昊平生唯一劲敌范仲淹带兵之道的正确。当范仲淹以52岁的老病之躯奔赴前线时,他并不同意韩琦的“主动出击”,而是坚守,用持久战消耗西夏兵力。三次大战中,唯有范仲淹驻地没有多少损失。战后,范仲淹修书一封,寄予李元昊,劝说他投降。
信坑顶没用,但李元昊记住了范仲淹先礼后兵的气度。范仲淹去世,他在边境设坛祭祀。他们分属于交战双方,有民族宿怨,无个人私仇。敬重对手,也是一种英雄美德。
暴君和他的4个女人
战争铸就英雄,但也制造暴君。
李元昊在杀戮中长大,以征战为生,这扭曲了他的性格。他的舅舅卫慕山喜,是他祖父李继迁留下的重臣。公元1034年,舅舅暗中篡权,为元昊识破。元昊大开杀戒,把舅舅一家抛进黄河溺死,又亲手毒死母亲。他的一名妃子,也出自母亲家族,当时有孕在身,但李元昊连亲生骨肉也不顾惜,就地赐死。
凡是暴君的特质,李元昊都具备了,比如贪恋美色。
还是毛头小伙时,父亲李德明为了修好辽国,亲自北上,为李元昊求婚,带回了兴平公主。李元昊一直抗拒这段政治婚姻,对兴平公主冷淡疏离。公主抑郁成疾,芳龄早逝。辽国震怒之下,大举侵犯西夏,直逼都城兴庆府。李元昊自知理亏,因此并无怨言,咬牙打赢了这场艰苦的战争。
和所有游牧民族一样,党项男子的骨子里充满了对女性的依恋。李元昊立国后,他的皇后是野利氏,野利家族权倾一时。不久,有人向李元昊诬告说,皇后兄长要造反。李元昊勃然大怒,杀了大舅子全家。
等到真相大白时,李元昊追悔莫及。他骑着马,四处找寻野利家的幸存者、大舅子的遗孀没藏氏。然而,对野利皇后来说,李元昊的这次“反省”才是悲剧的真正开始——没藏氏是那样的年轻貌美,他一见之下,便据为己有。
没藏氏从此享有皇后都不曾有的待遇:行猎途中,李元昊带着她;生孩子时,李元昊亲自守护,为儿取名“谅祚”。但没藏氏的美貌,还是栓不住他。皇后所生的太子宁令哥大婚,李元昊前去主持婚礼。谁知他一见到美艳的新娘没移氏,立即走不动了。一场婚礼,竟变成父夺子妻。朝野哗然大乱!但李元昊置舆论于不顾,废掉野利皇后,立没移氏为新皇后。
惊世骇俗的不伦之恋,成了李元昊最后的疯狂。太子宁令哥不堪其辱:舅舅被杀、母亲被废、妻子被夺。恰在此时,没藏氏之兄觊觎国舅宝座已久,挑唆太子造反。公元1048年一个夜晚,太子闯入禁宫,持刀割去父亲的鼻子。翌日早上,李元昊因失血过多,结束了他的一生。随后,没藏氏之兄又以“弑君之罪”,杀了太子。
是年冬天,西夏兴庆府城头,一个女子拾梯而上,怀抱着周岁的婴儿,他就是新君谅祚。太后没藏氏垂帘听政。
元昊时代,终于在他自己的好色之路中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