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两般自由可,最毒妇人心!”
这几句形容女子“恶毒”的俗语众所皆知,估计少有人知道这是出自《封神演义》里姜子牙之口。
要说起“大器晚成”,姜子牙绝对是鼻祖级的存在。且看原始天尊送他的几句偈言:“九三拜将握兵权、九八封神又四年”,姜子牙93岁拜相掌兵,被分封国主时已102岁!
不仅事业起步晚,他也是《封神》晚婚第一人。有诗为证——
“六十八岁黄花女,稀寿有二做新郎。”
72岁姜子牙为何要娶“68岁黄花女”马氏?
且说姜子牙三十二岁拜师昆仑山,老老实实地挑水、浇松、种桃、烧火、扇炉、炼丹,苦干实干四十年。熬到了七十二岁,凡人大多半身入土了,元始天尊居然来了一句:徒弟啊,你没天赋成不了仙道,还是下山去吧!
尽管一百个不愿意,但元始天尊左一句“天命难为”,又一句“待你功成之时,自有上山之日”,威逼利诱,姜子牙只能服从调动,去“受人间之福”。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姜子牙下山投奔旧时结义兄弟宋异人后,立马忘了修道之人的戒律清规,先后破了“酒、色”二戒。
宋异人劝酒很有一套:“酒乃瑶池玉液,洞府琼浆,就是神仙也赴蟠桃会,酒吃些儿无妨。”既然神仙也喝酒,姜子牙也就没了心理负担,敞开喝就对了。
酒过三巡,宋异人又操心上了老哥们的人生大事:“不孝有三 ,无后为大。明天我给你议下一门亲,给老姜家留个一儿半女!”
宋异人执行力极高,第二天就以白金四锭为聘,和隔壁马家庄马员外之女定下了亲事。完了还特地向姜子牙强调:“人家六十八岁黄花女儿。”
能把仙风道骨的姜子牙逼得说出“最毒妇人心”,他与马氏这段婚姻关系的好坏可想而知。
马氏肤浅粗鲁、嫌贫爱富,把姜子牙清静的日子搅得鸡飞狗跳、被迫和离。
小说创造出她这个角色有戏剧化的考虑,但最后姜子牙封神时,前妻马氏却榜上有名,被封为“扫帚星”,这就令人不解了!
“扫帚星”虽然不好听,但好歹也是个仙界编制啊,一共就三百六十五个空缺,凭什么马氏能上位?
姜子牙善能风水,又识阴阳命理,一身降妖除魔的本领,却被马氏看作“无用之物”。
婚后,被迫走出去养家做生意的姜子牙,真可谓是“衰”到了极致!
马氏说“人生天地间,以营运为主。我劝你做些生意,以防我夫妻后事。”
姜子牙先是编了一担笊篱,挑到朝歌去卖。来回70里路,肩膀都压肿了,却一个也未卖出去,马氏气得大吵。
宋异人从中调停,叫下人磨了两箩白面,给姜子牙挑去货卖,结果赶上武成王操练兵马,炮响惊了一骑马溜缰奔跑,将面粉全撞翻了,被一阵狂风刮了个干净。马氏大骂他是饭囊衣架,两个人扭打成一团。
要说宋异人真是钱多人仗义,二话不说,把自己朝歌城里生意最好的酒店送给姜子牙经营。没想到开门一整天,门可罗雀,那些猪羊肴馔,被暑气蒸得酸臭……
开店不成,姜子牙备受打击。宋异人又拿出五十两银子,让他去买些牛、马、猪、羊贩卖,活物不怕坏嘛!姜子牙简直背运到点上了,正巧朝歌半年没下雨,天子祈雨禁了屠沽(宰牲和卖酒),刚把牲畜赶进城,看门人役就大喝违禁,吓得姜子牙丢下牲口拔腿就跑,又白忙活了!
姜子牙偶然帮宋异人家的后园收了五个妖怪,宋异人大喜,投其所长,在朝歌南门替他开了一间命馆,结果愣是四、五个月不见算命卦帖的来。
真应了马氏那句唾骂:干啥啥不行!
转机在与妲己一起的玉石琵琶精,不自量力找姜子牙推算较量,被他操起一方石砚砸死了。比干将此事禀告纣王,姜子牙以三昧真火将琵琶精烧出原形,纣王大悦,姜子牙官封下大夫,特授司天监职。
妲己含恨在心,在造出虿盆刑法和酒池、肉林以后,又撺掇纣王建造高四丈九尺的鹿台,要玛瑙砌就栏杆,宝石妆成梁栋,并指明让姜子牙督造。
姜子牙不忍万民遭殃、黎庶有难,忠言相劝惹怒纣王,妲己趁机提出将姜子牙炮烙,姜子牙无奈以水遁逃脱。
俗话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姜子牙逃回,马氏殷勤相迎道:“恭喜大夫,今日回家”,待姜子牙说出自己已不做官时,马氏这脸翻得比翻书还快!
虽然和马氏过得很憋屈,但姜子牙顾念夫妻之情,好言相劝:
“娘子,你放心。是这样官,未展我胸中才学,难遂我平生之志。你且收拾行装,打点同我往西岐去。不日官居一品,位列公卿,你授一品夫人,身着霞帔,头带珠冠,荣耀西岐,不枉我出仕一番。”
马氏却嘲笑姜子牙难成大器,逼着姜子牙写休书,让她“再投下家”。姜子牙再三表示以后会一日身荣,无边富贵,但马氏仍旧嗤之以鼻。
子牙曰:“你不要后悔!”
马氏曰:“是我造化低,决不后悔!”
待姜子牙写下休书,马氏忙伸手接书,全无半点顾恋之心。
有此一闹,姜子牙彻底弃却朝歌远市尘,只等风云际会缘。
及至武王嗣位,天下归周,姜子牙出将入相,富贵显赫。彼时的马氏再嫁了个卖菜为生的乡野老汉,日子过得紧巴巴。
听闻姜子牙现在通天富贵,肠子都悔青了!偏邻居老妇人还百般挖苦:
“当日还是大娘子错了,若是当时随了姜某,今日也享这无穷富贵,却强如在这里守穷度日。这还是你命里没福!”
马氏越想越抓肝挠心、追悔莫及,羞愤之下悬梁自缢,死后却有一魂往封神台去了。
马氏如此德行、寸功未立,最后却上位封神,这是何道理?
有说是姜子牙顾念旧情,照顾前妻马氏。这个可能性不大,毕竟这段婚姻里毫无温情可言,更重要的一点,姜子牙没有权力去决定封神名单。
姜子牙最初下山,就是奉了原始天尊之命,代劳师父去封神下山,扶助明主。
任务完成后,他马不停蹄地去昆仑山见师尊,为的是请玉符、金册,来封众神。姜子牙敕封众神的时候,开口必先说“今封太上元始敕命”,这玉符金册就是敕命,换句话说,这得大领导元始天尊和太上老君批准签字,封神榜才算作数!
整本《封神演义》读下来,你会发现出现最多的就是“天命”,整个助商伐周的过程都是“奉天命以伐无道、代天以彰天讨”,姜子牙作为推进事态发展的主线,围绕他下山后的历程,其实也是早就安排好的。
姜子牙投奔宋异人这个巨有钱的朋友后,可以说衣食无忧、毫无压力。马氏以68岁的处子之身,不动婚姻之念,就在苦等姜子牙出现这个机缘。
正因为马氏不断地把姜子牙撵出去做生意,一开始茫然无措的姜子牙才慢慢看到纣王统治下的荒淫残暴、民不聊生。才发现不要做无意义的庸碌,耐心等待时机、顺应天命成就伟业。
扫帚星在咱们民间就是一个骂人的词儿,谁见着谁倒霉!姜子牙娶马氏后,可以说是年庚不利,没一件顺心事情,所以马氏被封“扫帚星”,也是实至名归!
《封神演义》成书比《西游记》略晚,其中的神仙体系也是一脉相承,不过相对于《西游》内涵“上天规则”和“人间官场”的春秋笔法,《封神》一味将封建权力斗争以“天命”合理化的君本思想,概是它文学成就略低一筹的原因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