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四十三年五月,蓟州人张差持棍闯入太子朱常洛居住的慈庆宫,接连击伤数人,最后被拿下。在随后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围绕着审理张差的问题,产生了一系列纷争,被称为梃击案。但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网络上很多营销号莫名其妙地抛出梃击案是朱常洛所施的苦肉计的言论,所以今天有必要驳斥一下这个谬论。
平民百姓私闯皇宫,还打伤宫人,而且不止一个。按照大明的律例,张差不管能不能成功刺杀太子朱常洛,也不论是不是太子朱常洛或者郑国泰指使的,肯定必死无疑,而且必须处以极刑的那种。不知道大家有没有想过,敢这么做的,脑子能正常吗?
张差最初的证词说是被邻居欺压,所以跑到京城伸冤。因为不认路,莫名其妙遇到了两个男人给了他一根棍子,说棍子可以帮助他伸冤;又因为不认路,又莫名其妙走到了慈庆宫,然后莫名其妙击伤了数名宫人。不知道大家有没有想过,棍子能伸冤,这是正常人能相信的事情吗?再说了打伤宫人跟伸冤有什么关系?既然张差这么不怕死,敢伤人,怎么又会放任邻居欺负他呢?
如果说张差最初的证词是背后主谋教的,没圆好谎所致,但王之寀等人介入之后,尤其是经过会审之后的证词就解释不通了。张差被一句“不说实情就不给饭吃”诱导说出了实情,不仅供出了太监庞保、刘成,连自己的亲属也一并说出,就不怕牵连了他们?
所以很显然,这个张差思维模式跟正常人不一样,确实是疯癫之人。也正因为他的脑子不正常,所以才会被人利用,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跑到皇宫伤人。
梃击案真相揭秘:张差确实疯癫,但不是朱常洛上演的“苦肉计”
既然张差不是正常人的脑子,那他就有可能被郑贵妃、郑国泰的福王党势力所利用,也有可能被朱常洛的太子党势力利用。至于是不是朱常洛的“苦肉计”,还得先从万历四十三年这个时间节点说起。
万历中期以东林八君子为首的初代东林党人在党争中落败,转而兴办东林书院,朝中同情他们的官僚与之呼应,形成东林党势力。沈一贯也是差不多在这个时期纠结浙江籍官员组建起浙党,之后与齐楚宣等派系联合,以南北“京察案”为主要表现,与东林党人互相倾轧排挤。不过这两方势力在国本之争中站的是太子党,也一致反对矿税,也有合作的时候。
沈一贯落败之后,东林党温和改良派叶向高成为了内阁首辅,是名副其实的“独相”。经过叶向高的调解,党争问题有所缓和。在叶向高引退之前,还举荐了浙党新任党魁方从哲,浙党及其盟友也因此跟东林党的关系缓和了许多。
虽然后来方从哲暗中巴结了郑贵妃,但并没有在明面上背叛太子党,在梃击案中他还是跟东林党等太子党势力一样力主严查。只不过在万历皇帝想包庇郑贵妃、郑国泰的时候,摆出了一副责问大臣为什么要离间皇家亲情的态势,方从哲马上认怂了,只是默不作声,跟前任浙党首领沈一贯的处事风格一模一样。
营销号们经常误导不了解这段历史的国人,笼统地声称梃击案是浙党与东林党之间的斗争,这是很严重的错误。梃击案本身其实是太子党与福王党之间的斗争,发生的时候太子党包括东林党与浙党等大部分派系,当时浙党是没有投靠福王党的。
天启年间出于排挤对手的目的,东林党与齐楚浙党都先后重提了梃击案。但这是属于梃击案的延续,不是梃击案发生时候的事情,不能混为一谈。天启年间的梃击案延续的争端,先是东林党排挤齐楚浙党的手段之一,后又成为齐楚浙党所依附的阉党用于打击东林党的途径,与万历四十三年的斗争双方的势力是不一样的。
总之记住这个结论:万历四十三年发生的梃击案,本质是包括东林党、浙党在内的太子党势力与郑贵妃、郑国泰的福王党之间的斗争,是当时的大部分文官集团与权贵势力之间的党争。
关于万历时期的国本之争,福王党势力主要指的是围绕着郑贵妃与她的弟弟郑国泰展开的权贵集团。这里面确实有不少太监与北方籍的官员,但南方籍的官员比如浙党官僚大部分是在万历末期加入的,而且还是暗中加入的,比如方从哲等人。虽然福王党势力最大的后台是万历皇帝,但受制于太子党的“道德制高点”,福王党终究还是“寡不敌众”。
万历二十九年朱常洛就被册封为太子了,到了万历四十三年他已经做了14年的太子了,一直是平安无事,说明朱常洛的太子之位一直很稳。
万历四十二年福王朱常洵被太子党势力逼走就藩,按照朱元璋的祖训没有特殊情况是不允许回京的,这意味着福王朱常洵永远离开权力中枢,再也没有机会坐上太子之位了。这无疑进一步稳固了朱常洛的太子之位,可以说是毫无悬念了。
朱常洛只需要等着继位即可,有必要画蛇添足上演一出“苦肉计”,去除掉福王党势力吗?而且还是派一个疯子来演戏?很显然从动机角度来说,朱常洛完全没有必要,苦肉计之说是站不住脚的。
营销号攻击朱常洛有一个很重要的点就是万历皇帝召见朱常洛的时候,询问了如何处置张差的问题。朱常洛建议是将张差灭口,不追究其他人责任。营销号们因而污蔑朱常洛是心虚了,说他害怕自己被张差供出来,所以才如此建议。
殊不知当时万历皇帝是什么态度?已经不是简单的曲庇了,而是直截了当地不允许大臣们将案件牵扯到郑贵妃、郑国泰姐弟俩。万历的态度有多坚决呢?按照野史《万历野获篇》的记载,方从哲被万历皇帝吓得不敢说话,吴道南则更夸张倒在地上且小便失禁。
一旁有个叫刘光复的言官企图争辩,可能声音太大了,被万历皇帝命令太监们群殴他。万历之后一直想处死他,无数大臣包括方从哲为之求情,也不肯将其放出大牢。很显然,万历皇帝是将所有的气撒到了刘光复身上,向所有大臣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谁敢动郑贵妃、郑国泰姐弟,就弄死谁!试问大臣们能拿这个倔强的皇帝怎么办呢?更何况是本身性格就比较懦弱且不得宠的太子朱常洛,换成谁是太子都不敢忤逆万历。
所以一直坚持追究郑国泰责任的只有一部分不怕死的文官,其他人只能默认万历的“灭口”处置之法。朱常洛也不例外,即便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彻底消灭福王党势力,也只能大事化小,故而他的行为逻辑很正常,跟心虚完全搭不上边。
营销号们的苦肉计之说还有一个理由就是天启皇帝的翻案行为,这就更是可笑了。天启皇帝压根不管事,翻案都是魏忠贤的阉党说了算。阉党之所以翻案,目的简单得要死,就是拿来对付东林党的。
发现疑点的刑部官员王之寀是亲近东林党的,力主处罚郑国泰的三大文官中,何士晋、张问达都是货真价实的东林党人,阉党岂会放过这个打击东林党人的机会?
事实上阉党给梃击案翻案,处置的都是东林党人,其他原先太子党势力的齐楚浙党一概不问罪,采取的是双标之法。而且阉党压根不敢说泰昌帝朱常洛上演了苦肉计,只是说郑国泰无罪而已,所谓的苦肉计只是当下的营销号们没有经过查证就随口编造的谎言而已。只是没有想到,这么明显地篡改历史的行为,竟然有那么多人相信。
最后总结一下,网络上污蔑朱常洛上演苦肉计的言论实在荒谬,不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