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高祖武德四年七月,长安城热闹非凡,人们喜气洋洋,奔走相告一个好消息:“秦王凯旋回朝了!”朱雀大街上挤满了百姓,他们在等待一位大唐英雄的归来,明德门下,李世民率先出现在人们眼帘,他骑着高头大马,身穿黄金铠甲,天姿神武,身后跟着李世勣、尉迟恭、程知节、秦叔宝等一众猛将,威武雄壮,队伍缓缓走过朱雀大街,接受大唐臣民的欢迎与膜拜。因为他们刚为唐朝立下汗马功劳:消灭了大唐最强大的两个敌人:王世充和窦建德。这两人就在李世民回朝的队伍里,作为俘虏,是李世民献给唐高祖李渊的礼物。
囚车里关着披头散发的王世充和窦建德,他们被带到太庙为李唐王朝祭祖,非常讲究仁义道德的窦建德,因为太得人心,失败前深受部下和治内百姓的爱戴和拥护,如果留他性命,日后很容易再次给大唐造成麻烦,所以李渊决定,处死窦建德。而对于不仁不义、众叛亲离、心胸狭窄的王世充,李渊决定不杀他,贬往蜀地,王世充在途中被仇人独孤修德杀掉(李渊象征性的处罚独孤修德一下,又很快免了他的罪,还为独孤修德升了官)。
窦建德死后,原先他的那些部下大将散落于民间,李渊下诏命他们进京,为朝廷做事,这些旧将看到大王被朝廷斩首,王世充的部下单雄信、段达等人也都被朝廷杀了,他们担心进京就是送死,于是他们一合计,反正去长安是送死,造反也是死,如果造反成功,就为夏王窦建德报仇了,还能美滋滋的享受荣华富贵。说干就干,高雅贤、范愿、曹湛、董康买等人,马不停蹄去到漳南找到刘黑闼,让他担任首领。
刘黑闼原为窦建德的将军,“无赖,嗜酒,好博弈,不治产业,父兄患之”是对早年刘黑闼的形容,“遍游诸贼,善观时变,素骁勇,多奸诈”是他的特点,所以带兵打仗是一把好手,在郝孝德、李密、王世充人手下打过工,后来投奔了窦建德,屡立战功,被窦建德任命为将军,封汉东郡公,骁勇善战,人称“神勇将军”。
窦建德败给李世民后,刘黑闼就回老家躲了起来,高雅贤等人找来时,在地里干活的刘黑闼毫不犹豫,宰了家里唯一的耕牛,让大伙美餐一顿后,酒碗一摔,招兵买马,轰轰烈烈的干了起来。
刘黑闼振臂一呼,以前窦建德的众多部下都来归附,实力迅速壮大,如野火般蔓延,因为他们跟随窦建德虽然败给李世民,可并没有被彻底剿灭,只是全都隐藏在了民间,他们行军打仗习惯了吃香喝辣,有血雨腥风的日子,也有荣华富贵、金钱美女,窦建德败亡后大家流落民间,继续打家劫舍,受到唐廷的镇压和围剿,日子正难过呢,此时刘黑闼站出来率领大家起义,他们那颗骚动的心又瞬间被点燃,跟随刘黑闼攻城拔寨,一举夺取漳南。
刘黑闼的部队如龙卷风般一路狂飙,武德四年八月,已经攻陷了鄃(shū)县(山东夏津)、魏州(河北大名)、历亭(山东武城),多名唐将被杀,快速崛起的刘黑闼让李渊吃了一惊,马上派兵去镇压,由秦武通、李玄通统兵征讨,与幽州(北京)总管李艺带兵围剿刘黑闼。
洺水之战:李世民是如何收拾枭雄刘黑闼的?
声势越来越大的刘黑闼,又吸引了更多的窦建德旧部来归附,刘黑闼在漳南祭奠窦建德,自称大将军,慷慨激昂地发表讲话,使部众充满了斗志,他们相信,夏王窦建德在天之灵一定会保佑他们——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兖(yǎn)州(山东兖州)总管徐圆朗看到刘黑闼这么顺利的攻城拔寨,心也痒了,绑了唐将盛彦师,也拉开了反唐的序幕。
造反的徐圆朗也来势汹汹,得到郓州(山东郓城)、陈州(河南淮阳)等众多州县的响应,刘黑闼封徐圆朗为大行台元帅,一起打天下。唐廷这边,李渊又派淮安王李神通率领关中部队急速与燕王罗艺会合,集结了五万人,在饶阳(河北饶县)与刘黑闼开打,李神通兵多将广装备精良,面对刘黑闼的散兵游勇,他不免骄傲起来。
两兵相接,一触即发,忽然狂风大作,卷起漫天雪花,朝刘黑闼阵地刮过来,遮蔽刘黑闼部众的眼睛,瞬间什么也看不清,李神通乘势发动进攻,刘黑闼只得准备后退,但是,风向突然转变,改为朝唐军猛吹,唐军上下顿时被风雪裹挟着,无法睁眼,刘黑闼立马组织反攻,唐军溃败。刘黑闼部将高雅贤也乘势击败了唐将罗艺,唐军大败,刘黑闼士气大振。
到了十月,刘黑闼已经攻下了瀛洲(河北河间),观州(河北东光),毛州(河北馆陶)等相继归附,十一月,又攻破定州,李玄通被俘,后自杀身亡。接着又拿下杞州,十二月,刘黑闼攻陷冀州、宋州,又只用三天,连续攻陷邢州、魏州、莘州,真是所向披靡,窦建德原先的地盘基本全部被恢复,而且只用了半年时间!
武德5年(公元622年)正月,刘黑闼在河北洺州(河北永年)称王——汉东王,年号天造,原窦建德夏朝的文武百官全部官复原职,已然成为大唐的心腹之患。
消息传来,大唐朝野为之一震,尤其是李渊迟迟不派李世民出战,只是担心李世民功高盖主,再让他去立功,恐怕他在朝野的影响力都要超过皇帝自己了,所以李渊期望李神通、罗艺、李玄通、李世勣等大唐将军能够替他剿灭刘黑闼,怎奈何这些将领通通败给刘黑闼,让皇帝李渊情何以堪!弘文馆里那张功盖一世的王牌,此刻不得不打出来了,只有他——“天策上将”,才能扼制住刘黑闼风起云涌的势头。
李世民率领着大军向东踏上征途,到达获嘉(河南嘉县),刘黑闼深知李世民的实力,不敢正面迎战,退守到洺州,唐军收复卫州(河南新乡)、相州(河南安阳),从肥乡(河北肥乡)到达洺水(洺河,从洺州城南流过),公元622年二月,李世民让部队在洺水南岸安营扎寨,兵锋直指洺州。
洺水之战:李世民是如何收拾枭雄刘黑闼的?
唐军与汉东军分别驻扎在洺水两岸,李世民命令唐军坚守阵地,拒绝出战,消磨刘黑闼汉东军的士气,这时,幽州总管罗艺也率领大军南下,与李世民一起,对刘黑闼形成夹击之势。刘黑闼让范愿领一万人守卫洺州,自己率领大军北上迎战罗艺。
李世民看到刘黑闼北上,马上安排唐军渡过洺水,在洺州城外同时擂响几十面战鼓,吓得范愿赶紧向刘黑闼求援,刘黑闼只能调转马头,回师洺州,参加保卫大本营,同时留了部分兵力去阻击罗艺,结果被罗艺在徐河击败。这时,洺水县(河北曲周)的李去惑突然发起暴动降唐,于是李世民派王君廓领1500人驻守。
洺水县丢了,让刘黑闼心急如焚,急行军回来准备夺取,被秦叔宝领兵在河北肥乡东拦住阻击,只得收缩到洺州,李世民又派兵从洺州绕到北部,猛攻并拿下邢州(河北邢台)和井州(河北井陉xíng)。同时,罗艺大军一路披荆斩棘,势如破竹,连续攻克了定州、滦州(河北赵县)、廉州(河北藁城)、赵州(河北隆尧),俘虏了刘黑闼的尚书刘希道,此时,刘黑闼急了!
往河北后方的路线全被罗艺堵死,北面的邢州、赵州的唐军虎视眈眈,洺州南边是李世民主力部队,早已磨刀霍霍等待多时,西边是太行山,刘黑闼不想被困死在洺州,唯有打通粮草补给线,而这个粮道的关键,无论水路还是路陆路运输粮草,或者突围到冀州和贝州(河北清河)去,都必须经过洺水县,于是,刘黑闼不顾一切对洺水发起猛攻!
洺水城四面环水,刘黑闼在城东北修建两甬道攻城,攻势相当激烈,李世民三次引兵增援洺水,都被刘黑闼率部顽强击退,刘黑闼的甬道一旦修成,洺水必将守不住,李世民登高用旗语告诉王君廓准备突围,大将罗士信主动请缨,亲率200勇士突击进城,接应王君廓。
战斗艰苦而激烈,王君廓率部奋勇往城外突围,罗士信与他的勇士们则往城里猛冲,两名唐军大将擦肩而过,来不及多看彼此一眼,就被汹涌的刘黑闼军截断。罗士信冲到城里,立刻组织防守,王君廓突围成功。他们两人都是李世民的爱将,但更为年轻、更为勇猛的罗士信此刻面临更大的挑战,李世民揪心不已。
洺水之战:李世民是如何收拾枭雄刘黑闼的?
这边刘黑闼的军队已经修筑好甬道,立刻对洺水城发动更加猛烈的攻势,昼夜不停,潮水般进攻,一浪接一浪,这时候老天又飘起大雪,唐军的增援无法抵达,而刘黑闼势在必得,连续八天八夜不间断进攻,罗士信孤军奋战,十二月二十五日,洺水城陷落,年仅二十三岁的孤胆英雄、骁勇善战的罗士信被俘,刘黑闼劝其归顺,罗士信宁死不屈,遭到杀害。二十九日,李世民、李世勣率部又发动对洺水城的争夺战,并一举成功拿下。李世民痛失爱将,无比悲伤,用重金赎回罗士信遗体,将他安葬于北邙山。
武德五年三月,罗艺大军与李世民会师于洺水南岸,继续围困刘黑闼,从水路、陆路来的粮食都被唐军烧毁,马上断粮的刘黑闼不能坐以待毙,于是率领两万大军倾巢而出,跨过几乎干涸的洺水,向唐军阵地发起冲锋,李世民亲率骑兵,与刘黑闼的骑兵针锋相对,虽说狭路相逢勇者胜,英勇的唐军与背水一战的汉东军旗鼓相当,难分伯仲。
战斗持续几个时辰,到了黄昏,继续打到了黑夜,李世民的战马拳毛身中九箭,不幸牺牲,李世民一度陷入敌军包围,危险时刻被尉迟恭相救(地点在邢台市沙河县的九家村,九家村即救驾村)。唐军逐渐占据微弱优势,刘黑闼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偷偷撤出阵地,汉东军不知所以,依旧在拼命战斗,唐军的优势越来越大,汉东军终于开始溃退,他们向洺水北岸逃跑,此时此刻,一场巨大的灾难在等着他们。
正当刘黑闼溃败的汉东军退到河沟中间的时候,一阵轰隆的巨响声传来,洺河上游涌下一股滔天巨浪,高达丈余的洪水如巨兽般,瞬间将数千汉东军吞没,踩踏、被杀死者达万余人,只剩刘黑闼和范愿等两百骑,得以逃入东突厥。
李世民早已算到刘黑闼吃完粮食,必将率部冲过洺水来与唐军决战,李世民在洺水上游(邢台市沙河秦王湖)修筑堤坝截断河水,等下游水浅时汉东军再过河决战,将对方赶入河沟,然后决堤放水,或者让刘黑闼战败也无法渡河逃跑,只能被歼灭。
首领刘黑闼已经逃跑,其他地区的部众失去信心,也都随即投降了唐军。是役,李世民全胜。至于刘黑闼逃亡突厥,又凭借突厥兵卷土重来,那又是另一段故事了。
引伸:刘黑闼的部将高雅贤在洺水战死,他有个义子,后跟随李靖北伐,杀入突厥王庭,灭百济,踏平西突厥,名叫苏定方。裴仁基的学生叫罗士信,裴仁基被王世充杀死,他的儿子由罗士信抚养,罗士信将裴仁基的遗骨葬于北邙山,罗士信死后李世民将其葬于裴仁基墓旁,裴仁基的儿子由李世民抚养长大,是苏定方的学生,他叫裴行俭。